沙露,衰草入云。
丙午之秋,予与安甥或荡舟采菱,或举火罝兔,或观鱼簺下,山行野吟,自适其适,凭虚怅望,因赋是阙
著酒行行满袂风。
草枯霜鹘落晴空。
销魂都在夕阳中。
恨入四弦人欲老,梦寻千驿意难通。
当时何似莫匆匆。
姜夔(一一五五?~一二二一?),字尧章,鄱阳(今江西波阳)人。父噩,高宗绍兴进士,歷新喻丞,知汉阳县,卒于官(《宋史翼》卷二八)。夔孩幼随父宦,继居姊家,往来沔、鄂近二十年(本集《以长歌意无极好爲老夫听爲韵奉别沔鄂亲友》)。孝宗淳熙间客湖南,识闽清萧德藻。德藻以其兄子妻之,携之同寓湖州。居与白石洞天爲邻,因号白石道人,又号石帚。其卒年约爲宁宗嘉定十四年。夔诗词均自成一派。诗格秀美,爲杨万里、范成大等所重;词尤娴于音律,好度新腔,继承周邦彦的词风,在当时和后世词人中有较大影响。晚年自编诗集三卷,已佚。今存《白石道人诗集》、《白石道人歌曲》、《白石诗说》等。事见夏承焘《姜白石繫年》,《宋史翼》卷二八有传。 姜夔诗,以汲古阁影抄《南宋六十家小集·白石道人诗集》爲底本。校以《四部丛到》影印清干隆水云渔屋刊本(简称四部丛刊本),并酌校清嘉庆石门顾氏读画斋刊《南宋群贤小集》(简称群贤集)、影印文渊阁《四库全书·两宋名贤小集》(简称名贤集),与新辑集外诗合编爲一卷。
白石此词作于三十二岁,是怀念合肥情事最早的作品之一。白石与其相识于合肥赤兰桥,那里春则杨柳依依,冬则梅雪溶溶,他们都妙解音律,白石作词,伊人歌之,其乐陶陶,不啻神仙眷属矣。可是造物弄人,天妒馨香,白石与爱侣最终分袂,这成为白石一生“情结”所系。白石与合肥女子最后之别在三十七岁那年。然而,似乎在最后一别之前许久,白石就已预感到爱情的悲剧性质,以致其怀人之作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沉痛深哀的悲剧气氛。
词前有序。序前半篇写山阳之壮观。女须同女媭,指姐姐,白石幼年即住在姐姐家,在汉阳之山阳村,太白湖、云梦泽(代指湖泊群)环抱左右。春水生时,连几千里。冬寒水退,荒草接天。后半篇写游赏之快乐。丙午即公元1186年(淳熙十三年),这年秋天,词人与外甥(名安)昼则荡舟采菱,夜则举火捕兔(罝,捕兔网),有时则观看捕鱼(竹木制的栅栏,用来断水取鱼)。山行野吟,真似自得其乐。然而,末尾笔调突转:“凭虚怅望,因赋是阕。”原来,游赏之乐竟丝毫不能弥补词人悲伤的心灵。序末正是词篇的引子。
“著酒行行满袂风。”起句写自己带了酒意在原野上奔走,秋风满怀,便觉天地之寥廓。“草枯霜鹘落晴空,”举目清秋,恙草接天但见一只苍鹰从晴空中直飞落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。此二句极写天地之高旷,便见出词人之“凭虚怅望”。于是由景生情,写出下句:“销魂都在夕阳中。”歇拍极精辟,将情与景、人与宇宙融为一境。境界随夕阳之无极而无限展开,忧伤亦随夕阳之无极而生生无已。有夕阳处有忧伤。忧伤冉冉弥漫于此夕阳无极之境界中。原来上二句所写天地之高旷,竟似容不下词人无限之惆怅。“销魂都在夕阳中”,可媲美于周邦彦《兰陵王》名句“斜阳冉冉春无极”。词人究竟为何销魂如此?“黯然销魂者,唯别而已矣。”(江淹《别赋》)歇拍意脉已引发下片。起到上勾下连,承前启后的作用。
“恨入四弦人欲老,梦寻千驿意难通。”过片二句对偶,写想象中之情人对己的刻骨相思。上句想象伊人忧伤欲老。四弦指琵琶,周邦彦《浣溪沙》云:“琵琶拨尽四弦悲。”合肥女子妙解音律,故白石词多次写到其所用乐器。如《解连环》云:“为大乔能拨春风,小乔妙移筝。”伊人满怀幽怨沉恨,倾注进琵琶之声,琵琶之声可以怨,但不能真个解恨。在声声怨恨中,伊人亦红颜渐老。白石当年三十二岁,合肥情侣年龄谅在三十以下,何至言老?“思君令人老”《古诗十九首》,故老之一字,下得沉重。不仅写出合肥情侣对自己相思成疾,亦写出自己对合肥情侣相知之深。不仅如此。白石合肥情遇之深亦于此句见出。合肥情侣与白石皆妙擅音乐,乃是知音。可见其爱情之内蕴原是极高雅亦极深厚。善于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,从对方的角度来刻画双方的情深意重和相思之苦,是白石情词的一个特色。如“谁教岁岁红莲夜,两处沉吟各自知”(《鹧鸪天》),“淮南皓月冷千山,冥冥归去无人管”(《踏莎行》)。以及此词这两句。下句写伊人梦中相觅之苦。山长水阔,天遥地远,伊人纵然梦飞千驿,也难寻到自己倾诉衷情啊。词情仿佛晏小山《蝶恋花》“梦入江南烟水路。行尽江南,不与离人遇”。如此惨淡之句,竟成为爱情悲剧之预谶。白石与合肥情侣含恨终身,当非偶然。梦中亦意难平,人生必多恨事。重逢难,梦中相逢亦难。词人不禁从肺腑中发出万千感慨和无限遗恨:“当时何似莫匆匆。”痛恨当时与情侣匆匆分别,而此时天各一方,重逢难期,无限深悲巨痛,化于一句之中。实则当日之别,必有不得已之缘故。此时之追悔,便属无可奈何,这是白石一生的一大恨事。结句与晏殊《踏莎行》“当时轻别意中人,山长水远知何处”相若。
全词整体构思颇见白石特色。序与词,上、下片,皆笔无虚设,一脉关联,而又层层翻进,实为浑然一体。序中极写游赏之适意,既引起词中无可排解的忧伤,又反衬忧伤之沉重。上片极写天地之高旷、夕阳之无极,实为下片所写相思之深远、伤心之无限造境。纵观全幅,序作引发之势,上片呈外向张势,下片呈内向敛势,虽是小令之作,亦极变化开阖之能事,此是尺小兴波之一法。
此词是白石怀人系列词之序曲。白石怀人词始于此年,终于四十三岁时所作之两首《鹧鸪天》,中间经历之十余年历程,这是人生最可宝贵的一段经历,成为白石创作歌词的深厚的情感源泉;白石所作之情词,俱深沉幽邃,寄意深微。在宋代文学史上,白石怀念合肥女子之系列词,与于湖怀念李氏之系列词、放翁怀念唐琬之系列诗,先后辉映。这些作品俱是至情至性之人所留之性情之作,是不会过时的。
大小孤山专绝险,上中水府柄幽权。行人投栗船头拜,小艇横江来觅钱。
水流湿,火就燥。临安纸贵,一状领过。
閟宫实实,清庙微微。降格无象,馨香有依。式昭纂庆,方融嗣徽。明禋是享,神保聿归。
雨师云将莫论功,天意元因圣德通。不但水生苗厌厌,也应土润黍芃芃。田间老稚交相语,秋后仓箱定不空。绛帐先生妙言语,请歌嘉定比元丰。
一不做,二不休,宾主互换有来由。焦砖打著连底冻,赤眼撞著火柴头。
黉舍修方毕,还欣祭服成。豆笾罗庶品,环佩出新声。已见威仪萧,更须经术明。愿言俱努力,看即奋鹏程。